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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花谷的花谢花开，果子又熟了两次的时候，二师兄终于回了山门。

二师兄敲响山门的时候，正好轮着唐昊看门，他看着笑嘻嘻的来人，拳头握了又松，许久未发一言。

二师兄疑惑地看了看山门上的字，又看看唐昊，笑道：“没走错啊……”

唐昊终于憋出一句话，声音却大得吓人，连张佳乐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：“张佳乐，你终于回来了！”

唐昊一向耳聪目明，已经听到后山传来的匆匆脚步声，不由有些后悔，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刚刚自己为什么喊得那么大声，像是憋了什么气一般。

张佳乐早就反应过来，噗嗤一声笑开了，唐昊感到自己肩上一沉，头顶一热，眼前一片阴影，发带悠然飘落，自己的头发也长了不少了，被师兄这么一揉竟是连自己的脸都挡起来了，他愤怒地甩开眼前的头发，抬起头来，想要指责师兄都做了门主还这么不正经，便落入一片温热的胸膛，师兄把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脑袋上，闷闷的声音同时从耳边和自己贴着的胸膛内传来，声音并不大，却每个字都透着快乐：“是啊，我终于回来了。”

唐昊从小极少被人抱着，此时靠在师兄的怀里，突然觉得热了起来，鼻尖是师兄的胸膛，可以听见砰砰有力的心跳，他不太敢动，生怕惊扰了二师兄在自己头顶小憩的脑袋。

张佳乐很快便送开了怀抱，他再一次看着山门上的字，带着肯定的笑容重复：“是啊，我终于回来了。”

唐昊还未从之前的热度中恢复过来，只是本能地抬头，看着二师兄，二师兄笑得开心极了，眉眼弯弯，和两年前在后山和自己聊天时似乎没什么两样，夕阳照在二师兄的身上，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
唐昊站在这样的张佳乐面前，有些无措，二师兄看起来什么都没变，可也许是那个拥抱的原因，唐昊看着二师兄别无二致的笑容，却又感觉二师兄变了许多。

二师兄这回在门里呆了足有两个月，他一如往常一样，时不时从小辈们练习的地方掠过，留下一串笑声。

但唐昊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。师兄的轻功更快了，但似乎他并不因此而有多开心，换是以前，轻功快这么多，一天得多撩自己三遍，而如今，张佳乐不过是再一次放慢动作，向师弟们解释起转身的要诀，衣带随着他的转着飞了起来，乱了唐昊的眼。

唐昊自小学的是拳法，但练了没几年，谷里的拳法行家便死在一场决斗，小时候师兄们总劝他放弃，唐昊却是一根筋，认准了不放手，竟是再也劝不过来，于是唐昊是谷里少有的没有行家带着的学徒，靠看看谷里的书，倒是也能把一套师祖的师父留下的一套百花拳法，打得像模像样。但百花门毕竟不以拳法见长，这拳法也不甚高明，于是唐昊的进步便慢了下来，无论每天打几遍拳法，却再也没有了长进飞快的感觉。

偏偏世事不凑巧，师兄们都纷纷精进神速，尤其是有了二师兄的指导，原本因为懒洋洋而剑法不佳的师兄都如打了鸡血般每日多多练习，一时间百花谷的剑声、枪声此起彼伏，热闹非凡。

唐昊从不以为，少了个活生生的师父，便是少了什么。他仍一如既往地起床，打完七遍拳法，准备再去书阁里看上一看。

百花的底子深厚，唐昊自小就喜欢到书阁里扒拉故纸书堆，前朝的话本、师叔祖的日记、不知何人的书信、失散的琴谱……唐昊曾经翻到过太多不可思议的玩意儿，以至于境界遇到瓶颈后，第一个想起的还是书阁。

唐昊在书阁呆了三日。

书阁的书架很高，唐昊小的时候，曾以为自己永远够不到那顶头，对于一跃而起就能轻松为自己拿下顶层的那本摇摇晃晃的《拳法绪论》的二师兄总是仰望，如今自己微微踮脚，便能够到顶层的书册，惊起一干灰尘，扑哧扑哧地盖了他一脸。唐昊虽是摇了摇头，却也仍是轻轻拂去书册上的灰尘，他翻了翻书页，渐渐难掩失落。

他不甘，从童年时扎下马步打出第一拳开始，唐昊就希望自己有一天，能凭一双拳头，闯出一片天，可这条路眼见越走越窄，只是因为自己的固执，他不甘心，他不禁开始思考如果最初自己没有拜入百花门下又会怎样，如果最初自己不选择拳法又会是怎样，他想到脑壳都隐隐作痛，不禁后仰靠在了书架上。

“小师弟？”层层叠叠的书架后响起熟悉的声音，唐昊条件反射一般缩了缩脑袋，却感到头顶一痛，正是顶到了书架，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倒了一片，唐昊连忙站起身来，伸出手去，准备把书册扶起来，却见眼前一晃，一段小麦色的手臂出现在眼前，顺着低头，便见到一本小小的书，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书册，有些页脚的卷边，他伸手接过，翻了个面儿，便一眼喜欢上了这书名，只见书册上墨色浓厚，正写着四个大字——霸王连拳。

二师兄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刚刚好：“出去的时候想到你是练拳的，便去呼啸山门走了一遭，老林拿出这个的时候可是痛到无法呼吸，好好练。”

唐昊拿着书的手瞬间攥了一下，又小心翼翼地摊平，他隔着书，看不清张佳乐的表情和颜色，却抬头看见了一道光。

书阁的窗开得不大，头顶小小一片天，大咧咧投进一片阳光，拂去的灰尘在那束光明织成的通道飞舞，像是终其一生都追求着光明的飞蛾。

一片腾空之声，又是几步脚步声，张佳乐那张似乎永远带着欢快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，眼里黑白分明，却都写着喜悦：“看来能帮到小师弟，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张佳乐！”唐昊脱口而出。

“怎么了？”张佳乐又凑近了点，鬓边的长发连同发带垂了下来，擦过唐昊的脸颊，痒痒的。

“二师兄今天的发带绑得不错。”唐昊怔怔的望着师兄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，扯掉了那根看起来相当结实的发带，然后转身向楼梯口扑去。

风吹过他的脸和弯起的嘴唇，唐昊舔了舔嘴角，心道：似乎这么做，感觉当真不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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